《聊斋》第四卷 155、鬼作筵

杜九畹的妻子生了病。正逢重阳节，杜生被朋友邀请去参加茱萸会。他早上洗漱完毕，告诉妻子自己要去赴约。刚穿戴整齐准备出门，突然看到妻子神情恍惚，嘴里絮絮叨叨像是跟人说话。杜生觉得奇怪，走到床前询问，妻子却用"儿啊"来称呼他。家里人都觉察到这是被鬼魂附身了。

当时杜生母亲的灵柩还没下葬，大家怀疑是老太太显灵。杜生对着妻子祷告："莫非是母亲大人？"没想到妻子突然骂道："畜生！连你爹都不认识了吗！"杜生连忙问："既然是父亲，为何要来家里折腾儿媳妇？"妻子喊着他的小名说："我专门为救儿媳妇来的，怎么反倒埋怨我？你媳妇本来阳寿已尽，今天有四个阴差要来勾魂，带头的叫张怀玉。我苦苦哀求，好不容易才让他们通融。我答应给他们烧点纸钱，你赶紧去门外烧了。"

杜生立刻在门外烧了纸钱。妻子又说："阴差们走了。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放过，但三日后要摆宴席答谢。你母亲老眼昏花操持不了宴席，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媳妇去阴间帮忙。"杜生着急道："阴阳两隔，活人怎么去阴间做饭？求您饶了她吧。"妻子解释道："别怕，去了就能回来。这是她命里该做的，别推辞。"说完就道："我先走了。"妻子随即昏迷，过了很久才苏醒。

杜生问起刚才的事，妻子却完全不记得，只说："刚才看见四个阴差来抓我，幸亏公公求情，还拿钱贿赂他们才走。我看见公公的钱袋还剩两锭银子，想偷一锭回来过日子，被公公发现骂了一顿，说'这钱也是你能用的？'吓得我没敢动。"杜生半信半疑，觉得妻子病得厉害可能说胡话。

过了三天，夫妻俩正说笑时，妻子突然直勾勾盯着空中，换了副男声说："你这媳妇太贪心，上次见我的银子就眼馋，不过穷人家出身也难怪。现在我要带她下去帮忙办宴席，别担心。"话音未落，妻子就断气了。大约过了半天才醒过来，对杜生说："刚才公公带我去阴间，说不用我动手，只要坐着指挥就行。阴间讲究排场，所有饭菜都要堆得冒出碗碟，这个规矩要切记。到了厨房，看见两个穿深青镶绿边衣裳的妇人正在切菜，喊我嫂子。每道菜装盘都要请我过目，之前那四个阴差都坐在宴席上。等酒菜上齐，公公就让我回来了。"杜生听完惊愕不已，后来经常把这事讲给朋友们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