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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世社会龌龊史(清代古典小说)第21页

鲁太太道:“我们都是一家,还有甚客气?”

于是龙夫人领了鲁太太同到花园里去。除了二姨太太在花园照应小姐外,三四两姨太太也跟了去。

原来骊珠此时住在花园里一座绿云红雨轩中。这绿云红雨轩,共是三间,当中一间,两面开门,一面向南,一面向北,当中摆一架十景橱,隔成两面,叫做鸳鸯厅。厅外种了数十本芭蕉,十多树桃花、红梅之类,所以题做绿云红雨。家人们又省称做红雨轩。东西两间,向日不过随意陈没,此时收拾了东首一问做骊珠绣房,两首一间给陪伴丫头们居祝且说龙夫人领得鲁太太到了,二姨太太连忙迎出来。龙夫人先在中厅让坐献茶,鲁太太略坐一坐,就到里间去看骊珠。丫头打起帘于,龙夫人陪着进去。鲁太太举目看时,只见骊珠拥了一床蛋青色熟罗秋被,背靠着一个平金红缎大靠枕,斜欹着身子,靠在床上。面色青中带黄,十分消瘦。看见鲁太太进来,便勉强撑持着坐正了,欠欠身道:“又劳鲁伯母的驾了!恕我不能起来行礼。”

鲁太太忙道:“小姐请仍旧躺下,我是顺路来看看的。

近来这几天觉得好点罢?我听薇园说,脉象总是如此。小姐,你自己要保重点,勉强也吃口粥饭,就容易好了。”

骊珠道:“我也知道,可奈咽不下去。”

二姨大太接口道:“方才盛了碗燕窝粥,只喝了一口儿汤,就不要吃了。我们这位小姐,不要说是有病,就是没病,饿也要饿坏了。”

鲁太太道:“快不要如此,总要吃点东西,这病才容易好呢!”又和龙夫人谈论了几句,要了一向的药方来一一看过。

原来鲁太太也精通医理的。看过方子之后,便走到床前,伸手把骊珠的脉诊了一会,再把各药方看了一遍,向二姨太太问道:“只怕还有点喘呢!”二姨太太道:“这两天天快亮时,是有点喘的。”

鲁太太问龙夫人道:“这上海医生开的方,不知可曾吃过?”

龙夫人道:“吃过两服了,也不过如此。”

鲁太太道:“据妾的愚见,不吃也罢了。就病论病,这个病要好,第一先要把心事丢开,是不药自愈的。若论用药,此时是疏肝散郁理气为主。这江南医生,每每不问甚么病,总用上了石斛、蒺藜两样,最容易引病入阴分。”

龙夫人道:“入阴分便怎样呢?”

鲁太太道:“这个不好说了。听说小姐月事也停住了,倘位病入阴分,怕的是成痨。”

龙夫人道:“这还了得!明天快不要他看了!”鲁太太道:“也不知他们是甚么用意?宗的是那一家?就算他们江苏人只知道有个叶天士、费伯雄,《叶天士全书》也不说如此用药,费伯雄虽然没有多著述,就看他那部《医醇胜义》所订的方,也不是如此。这真是近来江苏时医的新法了。”

说罢,又谈了一会,方才出来。龙夫人仍让到上房去款待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(论药一节,愿阅者勿作小说看)。

第二十回

老官医粗心投补品娇小姐噩梦警芳魂

却说鲁太太看过了骊珠之后,仍由龙夫人陪到上房里去,又复说起骊珠病情。鲁太太道“论理,小姐这般一个知礼达义的人,生在这样人家,父母又那么钟爱,何至于生出这种病来?

妾有一句冒昧的话,不知可说得?”

龙夫人忙道:“不知有甚见教?我们既是一家亲,就请鲁太太说了罢。”

鲁太太道:“小姐是曾经读过书,知礼守礼的。小姐年纪说小也不小了,不知向来可曾提过亲?”

一句话说得龙夫人恍然大悟道:“这倒向来不曾提起过。”

鲁太太道:“此刻何不和她提一提,冲个喜呢?薇园也是这个意思,不过这句话不便对中丞说得,所以叫妾来告诉夫人。”

龙夫人道:“这真是医者父母心,我们当真做父母的倒不曾想到这一层,真是费心了。”

鲁太太谦抑了几句,龙夫人待过点心,鲁太太便告辞回去不提。

且说龙夫人送过鲁太太之后,便打发人到内书房里请龙中丞。中丞正在那里焚香,正襟念大悲咒,求小姐病好呢。听说夫人有请,只点了点头,把一首大悲咒念完了,方才到上房里去。夫人接着,把鲁太太的话说一一告知。中丞听了,不觉愕然道:“我倒向来没有想到这着。然而她是个不出闺门的女子,何至于如此?”

龙夫人道:“人大了,知识开了。又是个识宇的人,不定看了些甚么混帐书,也不定这一班妖姬恣口无忌的说了些甚么混帐话,被她听了,都是论不定的。”

龙中丞道:“薇同既然虑到这一层,我们就姑且依他说试试看,左右年纪大了,终久是要提的。”

说罢,叹了一口气,立起来,踱到花园里去看骊珠的玻走到绿云红雨轩前面,只见一个老妈在大院子里桃花树下洗手巾,里面静悄俏地。中丞轻轻步入鸳鸯厅,掀起帘子,只见二姨太太和素琴、锦瑟两个大丫头,默默对坐,骊珠却在床上睡着了。便轻轻跨了进去。二姨太太等连忙站起来,中丞摇摇手。走近床前一看,只见骊珠半闭着眼,仰卧在床,气息恹恹,面如金纸,又不觉叹了一口气。二姨太太轻轻道:“老爷且到外间去说一句话。”

中丞听说,又轻轻踱到外面。二姨太太跟了出来,递过一个细瓷小痰盂道:“小姐的病,不知怎样?

老爷请看看这个。”

中丞接过一看,只见里面都是白痰,痰当中却带着三四条鲜红的血丝儿。不觉吃了一惊道:“是几时起的?”

二姨太太道:“是今天才见的。早就想回,又怕冒冒失失的惊了老爷、太太。方才鲁太太来替小姐诊脉,正想说出这个,又怕被小姐听见了。”

中丞道:“小姐自己不知道么?”

二姨太太道:“不知道的。”

中丞点点头道:“拿去洗了罢。

不要叫她自己知道。”

说罢,匆匆出了花园,仍到上房去,对着夫人跺脚道:“这是那里说起?闹的吐出红的来了!可恨这济南,枉说是个省城,要找一个好医生都找不出来。”

夫人听说,也吃了一惊道:“这话怎讲?”

中丞道:“我也不知。你去问伺候的人去。”

夫人听说,也不再问,三步两步到花园里去了。中丞也自到签押房里去,叫人去请薇园。

薇园到来,中丞告知原故,薇园道:“小姐不知何故,那一点肝火总不得下去。肝火灼金,乃见咳嗽。此时是肺经受伤的很了,所以带出点血丝来。职道实在学识浅陋,诊治不好。

大帅何不叫人打听,这济南城里,想来未必没个名医。”

中丞道:“我也这么想。但恐怕靠不祝”薇园道:“也不妨多请几人参酌参酌,职道一个人的见识到底有限。”

中丞道:“那么请那个呢?”

薇园道:“大帅只要分付出来,倘不是好手,他们也不敢引荐得来。”

中丞此时心焦如焚,听了薇园的话,便叫人到历城县去,交代打听几名好医生来。

历城县听见了这个命令,便先叫本县官医上院去伺候。这官医已经七十多岁的了,奉了县主之命。便衣冠上院禀见。龙中丞此时尚和薇园在签押房谈天,闻报,便叫薇园先到花厅里去陪他,顺便考察考察他的医理,自己却到上房去打听骊珠的病情。只见龙夫人已从花园里回来,两只眼睛哭得犹如核桃一般,说:“女儿只怕是不中用的了。”

丫头锦瑟又把小痰盂送出来,说方才又吐了一口。龙中丞便叫拿出去给那官医看。那官医在外面细细的对薇园问过了小姐的病情,薇园一一的都告诉了。那官医闭目宁神,听了半天道:“别的都不怕,就怕耽误的太久了。”

说话时,历城县又送来了两个医生,一一与薇园见过。恰好里面送出小痰盂来,三个医生轮流看了,彼此又议论了一番,只见家人来说:“请。”

薇园便陪了三个医生到花园里去。到得鸳鸯厅时,龙中丞已在那里了。薇园指点见过,行了常礼,便到里面诊脉。三个医生轮流诊过,龙中丞亲自陪到花厅坐下。那官医先说道:“据晚生的愚见,小姐贵脉,六部皆见细弱,乃是气血皆虚之象。此时急进大补之剂,只怕还可得手。”

后来的两个医生同声说道:“晚生等也同此意。”

龙中丞道“既如此,就请三位公议一个方罢!”薇园听了,只是皱眉,又不好多说。只见他三个相让到书桌旁边,由那官医秉笔,三个人唧唧哝哝了一会,开了一个十全大补汤来,内中却又加些红花、桃仁、寄奴草之类,双手递给中丞道:“晚生们订了这个方子,求大帅鉴定。”

中丞接过一看,只见打头第一样便是吉林人参三钱,便道:“可以吃得参么?”

官医道:“早就该吃的了。小姐贵体本是禀赋虚弱,加以久病气血两亏,人参大补元气,用以培元。本方还有一钱交趾肉桂。晚生看得小姐的咳嗽,是虚火烁金所致,肉桂大补命门,有引火归源之功,命门真火一生,虚火自灭,可以止住咳嗽。这本是四君四物合成的十全大补汤。至于红花、桃仁、寄奴草,乃为停瘀太久而设,然而深恐体弱之人担不住,所以每样只用几分。”

龙中丞于脉理医道一节向不讲求,听了他一番议论,觉得甚似有理,便把药方递给薇园道:“我们再谈谈。”

说时便举起茶杯送客。

三个医生走了,中丞又问薇园:“这方子可用得?”

薇园道:“据职道的见识,此时似乎不宜骤补。然而各人见解不同,职道不敢断定吃得吃不得。”

龙中丞道:“你只说据你的主意,是吃得吃不得。”

薇园道“据职道看去,似乎不宜吃,还请老帅斟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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