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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舍自传(现代小说家、剧作家,原名舒庆春)第12页

房外二尺多的空地全种着花草,我看见了英国的晚玫瑰。

窗都下着帘,绿蔓有的爬满了窗沿。

路上几乎没人,也就有十点钟吧,易教授的大皮鞋响声占满了这胡同,没有别的声。

那些房子实在不是很体面,可是被静寂,清洁,花草,红绿的颜色,雨后的空气与阳光,给了一种特别的味道。

它是城市,也是村庄,它本是在伦敦作事的中等人的居住区所。

房屋表现着小市民气,可是有一股清香的气味,和一点安适太平的景象。

……将要作我的寓所的也是所两层的小房,门外也种着一些花,虽然没有什么好的,倒还自然;窗沿上悬着一两枝灰粉的豆花。

房东是两位老姑娘,姐已白了头,胖胖的很傻,说不出什么来。

妹妹作过教师,说话很快,可是很清晰,她也有四十上下了。

妹妹很尊敬易教授,并且感谢他给介绍两位中国朋友。

许地山在屋里写小说呢,用的是一本油盐店的账本,笔可是钢笔,时时把笔尖插入账本里去,似乎表示着力透纸背。

……房子很小:楼下是一间客厅,一间饭室,一间厨房。

楼上是三个卧室,一个浴室。

由厨房出去,有个小院,院里也有几棵玫瑰,不怪英国史上有玫瑰战争,到处有玫瑰,而且种类很多。

院墙只是点矮矮的木树,左右邻家也有不少花草,左手里的院中还有几株梨树,挂了不少果子。

我说“左右”,因自从在海上便转了方向,太阳天天不定从哪边出来呢!

……这所小房子里处处整洁,据地山说,都是妹妹一个人收拾的;姐姐本来就傻,对于工作更会“装”傻。

他告诉我,她们的父亲是开面包房的,死时把买卖给了儿子,把两所小房给了二女。

姐妹俩卖出去一所,把钱存起吃利;住一所,租两个单身客,也就可以维持生活。

哥哥不管她们,她们也不求哥哥。

妹妹很累,她操持一切;她不肯叫住客把硬领与袜子等交洗衣房:她自己给洗并烫平。

在相当的范围内,她没完全商业化了。

易先生走后,姐姐戴起大而多花的帽子,去作礼拜。

妹妹得作饭,只好等晚上再到教堂去。

她们很虔诚;同时,教堂也是她们唯一的交际所在。

姐姐并听不懂牧师讲的是什么,地山告诉我。

路上慢慢有了人声,多数是老太婆与小孩子,都是去礼拜的。

偶尔也跟着个男人,打扮得非常庄重,走路很响,是英国小绅士的味儿。

邻家有弹琴的声音。

……饭好了,姐姐才回来,傻笑着。

地山故意的问她,讲道的内容是什么?她说牧师讲的很深,都是哲学。

饭是大块牛肉。

由这天起,我看见牛肉就发晕。

英国普通人家的饭食,好处是在干净;茶是真热。

口味怎样,我不敢批评,说着伤心。

……

饭后,又没了声音。

看着屋外的阳光出没,我希望点蝉声,没有。

什么声音也没有。

连地山也不讲话了。

寂静使我想起家来,开始写信。

地山又拿出帐本来,写他的小说。

……

伦敦边上的小而静的礼拜天。

二、艾支顿①

①艾支顿是《金瓶梅》英文(唯一的译本)译者。

他声明:“我在此特别向舒庆春先生致谢,他是东方学院的中文讲师,在我完成这部书翻译的初稿的时候,如果没有他的不屈不挠的和慷慨的帮助,我根本没有勇气接受这个任务。

在那里住过一冬,我搬到伦敦的西部去。

这回是与一个叫艾支顿的合租一层楼。

所以事实上我所要说的是这个艾支顿——称他为二房东都勉强一些——而不是真正的房东。

我与他一气在那里住了三年。

这个人的父亲是牧师,他自己可不信宗教。

当他很年轻的时候,他和一个女子由家中逃出来,在伦敦结了婚,生了三四个小孩。

他有相当的聪明,好读书。

专就文字方面上说,他会拉丁文,希腊文,德文,法文,程度都不坏。

英文,他写得非常的漂亮。

他作过一两本讲教育的书,即使内容上不怎样,他的文字之美是公认的事实。

我愿意同他住在一处,差不多是为学些地道好英文。

在大战时,他去投军。

因为心脏弱,报不上名。

他硬挤了进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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